【流年】渡（与晓文同写·短篇小说）

一

天空突然下起雨来，雨点打在窗户上，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响声。紧接着，一阵电闪雷鸣，吓得静茹赶紧关了电脑。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来的位置，呆呆地望着已经黑屏的电脑，心犹如被撕裂般，阵阵疼痛。

大约从入秋开始，静茹就感觉到心里火辣辣地疼痛，有一种难言的欲望噬咬着她的心，甚至身体上每一个部位都万分地难受。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，有一种强烈地想要毁灭的念头。尽管心里很清楚很明白，有无数个理由在提醒她，无论如何是不能够有任何的非分想头，但是，身体总不听使唤，似乎有一个魔鬼蛇一般地缠住她，让她不能够呼吸。每到夜幕降临，就跑出来无数的妖孽，在她的脑海里蜂拥着，呼喊着，令她不能够安然入睡。

她希望那个身影早早出现，甚至只需要在微信里一闪，只要点亮了她面前的头像，她的心就会安定许多。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，尽管不在身边，但是，只要他发来个拥抱，一个热吻，她的内心就会恢复平静。

可是，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他总是不按常规出现，甚至很长时间会没有消息。其实，她知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，他的公司在南方的一个海滨城市，每周他要往返在上海和唐山之间。而她在昆明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，事业编制，收入较好，最主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，她已经坐到了一个很好的主管位置。这么多年，他们两地相思，聚少离多，也一直顾不上要孩子，两个人都已接近了不惑之年，什么时候才可以朝朝暮暮举案齐眉？他没有给出答案，而她也不去想这些。

他很爱她，有很多次，他说要放弃自己的事业，哪怕去做一点小小的生意，养家糊口便是，不要过这种东奔西走、停不下来的日子。她安慰他，男人的事业是最重要的生命支柱，即便放弃，也不应该是他而应该是她。他那么有才华，那么有想法，这么多年的努力，丢弃实在可惜。

她也很爱他，她很愿意回归家庭，到他的身边，作一个全职太太。虽然以前在年轻的时候，她有很多的想法，为了获得这份成就，她等待了很久，以至于耽误了本应该早早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。也认为工作是女人最重要的保护屏障，一直坚持，不放弃爱情，不放弃事业，一定做最好的自己。事业型的女人冷落了爱情，压抑着自己的欲望，让个性不断地膨胀。

在遇见他之前，静茹的情感和身体一直被冰封着，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靠近。直到有一天遇见了刘治勋，她内心快要熄灭的爱情之火，一下子就被他点燃了。

刘治勋家在北方，一个偶然的机会，他们在机场候车室遇见，刚好坐同一趟班机。最惊奇的是，刘治勋去南方出差的地方，正好是静茹的家乡，静茹正巧回家探亲。两个人一路谈得很是愉快，静茹又通过熟人帮助初次来春城的刘治勋协调了一些业务，使他很顺利就提前完成了工作任务。他空出的时间，就陪她，两个人一起在城里的风景点逛了一天。

他们的爱情始于一见钟情，到现在，他们的关系已经确定了五年，走进了爱的围城。在静茹的概念里，女人三十岁结婚，四十岁前要孩子都不算太晚。她一直这样坚持自己的想法，也得到了刘治勋的支持。

静茹觉得自己的生活虽然平淡，却如阳台上的花花草草，散发出淡淡的芳香。

可是现在怎么了？怎么会变得突然不明白了，甚至于有些一塌糊涂。她的身体自从被刘治勋打开，就总是有一种无名的期待，让她感觉到奇怪。曾经那么喜欢一个人独处，那么喜欢安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，如今，却开始烦躁不安了，始终静不下心来。她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安，而最让她不安的是，这种烦躁不是来自于爱人刘治勋。

难道是康宇的出现，打乱了自己的节奏？她想到了这么多年，康宇对她的默默关注，竟然演变成这样的一种纠结，这让她异常煎熬。

二

静茹所在的部门，业务需要几个人联合完成，他们从事的是一项安全检测任务，每天要抄录很多的数据。静茹是这里年龄最小的，初来的时候，就受到大家的关注，她的热情活泼，她的清新亮丽，她的举手投足，总是令大家耳目一新。每天都在欢乐的氛围中，大家相互开着玩笑，甚至于有时候很露骨。

静茹不在乎这些，她知道只要自己心态正常，做事有分寸，相互开几个玩笑，干活更加有劲头。

班组里有六个男的，两个女的，静茹总是会受到格外的照顾，只要她一声令下，那些男同事都会乖乖地服从。甚至于那位领导，康宇，一个不爱说话的家伙，也总是默默地支持静茹，无论什么事情，静茹说的就是对的。静茹享受着大家带来的所有的快乐，也享受着领导特别的照顾。

在这个小小的部门里，康宇是最高领导，在局领导那里有很高的威信，他掌管着好几个检测组，负责整体技术和协调，他的技术权威甚至在这个南方开放的四季如春的城市，也是数得着的。

康宇平时很严肃，没有人敢开他的玩笑，他发起脾气来牛气冲天，六亲不认，谁要是惹着了他，那可是一件大事。但是静茹就可以在他面前随意说话，他一点也不恼怒，甚至于偶尔咧开嘴“嘿嘿”笑两声，这让同事们感觉到很纳闷。不过，静茹也实在令人喜欢，谁不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啊！

每次需要集体行动，康宇简单一布置，大家就看静茹的脸色，静茹说，咱把这个设备移那里去，方便采集。大家就都来伸手，一二三！好嘞！领导笑眯眯地看着大伙，对静茹更是说不出来的那种赞赏，眼神里闪着不一样的亮光。

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，很快就是五个年头，大家甚至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快，似乎还就在昨天。每个元旦，康宇都会让静茹负责安排布置一场晚会，大家聚餐，然后唱歌跳舞。静茹自然是晚会的主角，唱歌跳舞那是全公司最有名的，不过康宇喜欢看，他从来不会上场。班组里，那几个胖子几个瘦子，争相邀请静茹，静茹很大方很得体地应对。

可是最近出现的几件事情，让这些平静和快乐的氛围大打折扣。这是所有人所始料未及的。

三

静茹一直开的那辆车有些破旧了，本来早就想更新，可是一想到刘治勋也要买车，又准备在近期内安排和静茹生活在一起，一切都正在设计中，静茹买车的计划暂时搁浅。如有可能，刘治勋要调到靠近春城的安宁，一个新成立的分公司去。那里的机构刚刚成立，是另外一个人负责。刘治勋因为熟悉上海和唐山的业务，上级叫他先带着前来接替他的主管熟悉一两个月，就可去安宁上任。于是，静茹决定暂时不换新车，将就着用到刘治勋来后再说。可是，这辆车偏偏不争气，就这样，阴差阳错地接二连三出事，有好几次车抛锚在半路上。最糟糕的那一次，发生在夜里，静茹无法处理，不得已拨通了康宇的电话。这一拨，谁也意料不到，改写了静茹、刘治勋、康宇后来的一切。

那是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，已经很晚了，大约是夜里11点多。这天静茹加班，一直到天黑，才忙完所有的事情。在单位大门口，她正好碰到从另一个检测室出来的康宇。于是，和康宇各自驾车同行一段时间，到岔路口，相互道别，就分开朝各自家的方向驶去。

春城周边到处是工厂和开发区。静茹所在的单位是个高科技研究单位，因市政建设需要，就把静茹他们好几个部门搬到了北边的新区，大多数员工还住在老城区，这中间隔一条河流，要绕很多的路。

天上，连一弯月牙、一丁点儿星光都不曾出现。漆黑的夜，路边偶尔有人家射出的光亮，带着凉意向后划过，炽白的光亮是那般凄凉惨然。风，开始刮起来了，开始还让人感觉到几分温柔，丝丝缕缕的，漫动着发梢，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强劲起来，拧着劲的风势，几乎有着野牛一样的凶蛮，在新区到老城区的路上漫卷着，突袭着。

静茹刚与康宇分开几分钟，车子熄火了，怎么也发动不起来。看着车窗外又黑风劲又猛的样子，静茹心里突然害怕起来。

领导，坏事了，我的车停在了半路上！焦急的静茹情急之中只好给康宇打电话。

好，你等着，我还没到家呢！康宇调转车头往静茹家的方向来。

其实单位检验所里有自己的通勤车，可是静茹自己住的地方并不在家属区，这样上班就有些不太方便。静茹不喜欢挤公交，很早就自己买了车，上下班开着，她一直就这样。

康宇很快开车赶来。一看，是发动机坏了。好在这里还不算偏僻，正好是一个单位的门前。没办法，先扔这里吧，明天我找人给你修车，今晚先回去吧。康宇耸耸肩，无奈地说。他开车送静茹回到了住处。

这么晚了，要不喝口茶再走？静茹心里过意不去，礼貌地邀请。

康宇犹豫了一下，虽感觉有些不太合适，但还是同意了。静茹泡了普洱，两个人静静地喝着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。静茹一个劲儿开心地向康宇介绍自己家里的摆设，自己养的花草，自己喜欢读的书，还有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，甚至还拿出自己珍爱的音乐光盘，向康宇推荐歌曲。静茹快乐得像个小孩子，叽叽喳喳地说着。

康宇始终微笑着，不说话，静静地看着静茹不停地跑来跑去忙活……

最后，他淡淡地说，休息吧，明早上我来接你！

一连几天，康宇都按时来接静茹上班，晚上送她回来。单纯的静茹享受着康宇哥哥般的温暖，快乐得不得了，逢人就说，我现在级别可高了，领导亲自开车接我、送我，却不曾读出别人异样的眼光。

直到一周之后，车子修好了。静茹才自己驾车上下班。

四

瓦蓝的天突然多云，风向也有所变化，就像一个人的情绪，悄然地起着变化。静茹突然发现康宇越来越沉默，上班的时候，总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。偶尔一回头，就碰到康宇的目光，她感觉到他漆黑狭长的眸子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闪烁。

领导，想什么呢？静茹逗他。

我在想，你这个小天使，我怎么早没有遇见你呢？康宇露出很诡异的笑容。

怎么啦？难不成有相见恨晚之感啊？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？静茹笑了，笑容很澄净。

谁敢有想法啊？没资格了。康宇落寞地说。

谁说的？男人四十一朵花，像你这样的，那才就叫抢手，都是女士们仰望的对象，偶像啊！静茹像往常一样，开玩笑地说。

大家总是会开这样的玩笑，经常会有人向静茹建议，你那位跑那么远，远水不解近渴，不行换换得了。你看这里的帅小伙多得是，都有房有车，随便你挑选。

静茹笑了，她喜欢被人这样恭维，可是要她放弃刘治勋那个臭小子，她还真舍不得。那家伙不知道有什么魅力，鬼使神差，静茹就是喜欢。刘治勋也总是在忙碌当中不停地送来牵挂，每天会在临睡前给静茹发来微信，静茹喜欢文字，晚上没事的时候，就写字阅读打发时间，刘治勋和她一说起来文字，就会没个结束，他们沉浸在共同的情趣当中。

有时静茹会开玩笑，老公，你那边不会有什么红颜知己与你倾心交流吧？刘治勋就会又好气又好笑地说，小丫头，你脑子里乱想什么呢？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。每每这时，静茹就会一脸幸福的笑容。

领导，我的鼠标又坏了，怎么办啊？正用着呢！静茹给康宇打电话。不知道什么原因，静茹最近连续换了两个鼠标，都不好使，自己又不懂，超市买来的似乎都不行。她知道康宇电脑很在行，就问他。

哦，今天礼拜天，我正陪你嫂子买衣服呢，回去给你捎一个。康宇愉快地回答。

康宇是一个模范丈夫，他和妻子之间有很多典型的恩爱“案例”，所里的人都喜欢拿他们开玩笑，说康宇如何对夫人好，夫人如何贤惠，引出一段段的故事。他的夫人是当地小有名气的“美人”，年轻时候，也算倾国倾城，很多人追求，最后被才貌双全的康宇俘获了芳心。

下午的时候，康宇来了，送来了新的鼠标。康宇有些不能理解，静茹，你整天躲在自己屋里，要做宅女啊？没事该出去转转，那电脑有什么好玩的？

你才不知道！空间可好玩了，好多朋友，很开心的！能学习，能交朋友，使我身心很愉快。静茹快乐地回答他。

我就不信，生活中的朋友都没有时间好好接触，那网上的人儿，又不能见面，有什么好说的？难道你想网恋不成？康宇逗她，眼睛里飘动着忽闪不定的光芒。

哈哈哈！怎么可能？你以为我会是那种人？静茹迎住他的眼睛问。

怎么样？要不我请你喝一杯去？咱们一起这么久，还真没有请你喝过咖啡。康宇露出温柔的笑容。

好啊！正烦着呢！有人请客，好极了！静茹开心地跳了起来。

静茹佷喜欢领导那慈祥的目光，里面好像有无限的柔情蜜意，感觉很是享受，她觉得康宇就像哥哥一样，看到他那目光，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。

五

和康宇这样的领导在一起，是静茹最为开心的日子，做什么都很轻松，她忘记了和爱人分别的痛苦，简单地高兴着。可是她却没有注意，有人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，背后有了风言风语。

一朵宁静低调绽放的小花，快乐地开在尘埃，却被世俗的风吹伤了花蕊。

工间休息时，大伙儿在走廊上活动，或是几人围在一起，叽叽喳喳，如鸟儿叫一样，聊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