涧河桥的老冰棒

新野县境内八水竞流之一的涧河，它犹如一条扭曲着身姿的白色玉带，自北逶迤向南，流经南阳、新野、唐河蜿蜒数百里，最后汇入湖北襄阳境内汉江支流唐白河的怀抱。施庵境内的涧河，碧澄的河水清澈见底，鱼虾成群嬉游于水草之间，这条流淌了千年的河流，孕育出了沃野千里、人杰地灵的盛誉。涧河沿岸的井水，饮起来清凉透爽甘甜如饴，由井水添加白糖加工而成的冰棒，色洁如玉，酥而不硬，甜蜜冰爽，沁人心脾。由于涧河桥毗邻闻名遐迩的河南油田，作为施庵乡村公路连接油田的唯一枢纽，于是便成了家喻户晓的油田代名词，使得涧河桥声誉鹊起，提起涧河桥的白糖冰棒，更是妇孺皆知深受大众的喜爱。

进入立夏以后，天气逐渐的炎热了起来，一些头脑灵活的小商贩们，就开始了沿街串巷的叫卖。“白糖冰棒，涧河桥的白糖冰棒”一声声悠长的吆喝声，响彻村子的每一个角落，听得人垂涎欲滴嘴里噗咂着口水，心里也像是爬了虫子一般痒禁难耐。他们骑着三八大杠自行车，后架上固定着一个方形木箱，不顾热浪灼灼的天气，奔波于大街穿梭于小巷，成为了80、90年代乡村一道别样的风景。时光荏苒，岁月如歌，往昔点点滴滴的故事，早已扎根在记忆的土壤里，在脑海里定格成一个个片段。

夜来南风起，小麦覆陇黄。小满过后没几日，田野间铺天盖地一片金色的海洋，麦穗颗粒饱满散发着成熟的籽香，人们开始了陆陆续续的收割麦子。割麦手持镰刀需要反复不断的低身弯腰，持续数日难免使人腰酸腿疼身困体乏，闷热如蒸笼般的天气，也热得人心惶惶，小孩子们最期盼的莫过于吃上清凉爽口的冰棒，不但可以消热褪暑，还能借机偷一会懒。这时候一声“白糖冰棒，涧河桥的白糖冰棒”从远处老东坡隐约飘来，令我不禁喜出望外，慌忙丢掉镰刀取下草帽，遁声寻望，却怎么也看不到人影，侧耳倾听，那声音好像渐行渐远啦，气得我愤懑不已在心里不停的咒骂，心不甘情不愿的拾起镰刀继续干活。

可是那冰棒的影子，却总是萦绕在脑海里悠来晃去，神思恍惚间，锋利的镰刀被秸秆一滑，竟然割在左手的食指上，顿时痛得我“哎哟”一声惨叫起来，看到我龇牙咧嘴痛苦的呻吟着，父亲急忙走过来查看，只见食指上的伤口皮肉外翻，殷红的血液汩汩往外直流。父亲飞奔至地头的渠沟边，寻来了紫红色的刺角芽花，在嘴里嚼碎后，轻轻地揞在我手指的伤口处，然后掏出上衣口袋内的白河桥香烟，扯掉外包装，将烟纸缠绕在我的手指上，血液立刻止住了，望着父亲关切的目光，一股暖流在心里荡漾开来，感觉手指也不那么疼痛了。

未过多久，耳畔又响起了冰棒的叫卖声，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，我连忙起身眺望，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白色人影正在向这边而来。我软磨硬泡的向父亲索要了五角钱，紧紧地攥在手心里，眉笑眼开的奔向前去。一位三十多岁年纪的大叔，身穿白色汗衫，脖子上搭条浅灰色的毛巾，头上戴顶黄草帽，刚刚把他的自行车扎稳。“冰棒咋卖呀？”我一边询问一边递上了早已挼得皱巴巴的钱。“五分钱一个，你要买几个啊？”，大叔乐呵呵地答道。“我买十个。”，“好嘞。”一问一答之间，大叔打开了自行车后架上木箱的盖子，掀开覆盖着的白色厚棉褥，从透明的塑料袋里取出冰棒来，棱角分明的白色冰棒，还在冒着丝丝的冷气，我两手捧捏着冰棒下面的竹片，欢天喜地地往回走。

盛暑里的三伏天，晌午饭过后，庄稼地里的禾苗晒得蔫着头耷着脑，知了慵懒地躲在浓荫的枝头上哼唧着，疲惫的大人们也早早进入了午休，我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席上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。突然听到屋后响起一阵清脆的叫卖声：“白糖冰棒，涧河桥的白糖冰棒”，一遍遍的吆喊声撩拨得人心神不宁，可是没有钱咋办呢？我灵机一动，目光瞄向了父亲放在身边的衬衫，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旁边，悄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一张五元钱，撒开双腿就往外跑。

在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槐树下，一位年仅十来岁的少年，一手扶着自行车，另一只手撩起衣角擦拭着汗水涔涔的额头，目光不住的四处张望。“买两个冰棒。”我边说边走向前去，见来了生意，这位比我略大几岁的少年，稚气未脱的脸上堆起了笑容。我拿着两个冰棒，躲在一个无人的旮旯里，尽情吮食着，后来转念一想，还是留一个傍晚再吃吧，于是偷偷地溜了回去，将冰棒放进搪瓷茶缸里，藏在灶伙屋的案板下面。

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，我正在院子里玩耍，只见父亲阴沉着脸从街上回来，在屋里与母亲诉说着，刚才去供销社买农药，到了那里才发现口袋里的钱不见了，父亲坐在椅子上抽着闷烟，不住地唉声叹气！80年代，在乡村建筑队木匠班里当小工，辛苦一天的工钱也仅有五元钱，怎能不叫人心痛不已呢。由于跟其他小伙伴玩得兴致勃勃，早已忘了冰棒这么一回事，岂料晚上被做饭的母亲发现了我的小秘密，东窗事发，我只得老老实实的将实情告知。父亲知道真相后暴跳如雷，随手脱掉脚上的布鞋，拽住我的胳膊，抡起布鞋照着屁股上边打边怒叱道：“你这个败家子，可学会偷东西了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。”疾如同雨点般的暴打，打得我皮开肉绽哀嚎不止，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。晚饭后，我捧着茶缸里的冰棒水，看看冰棒化成了这个样子，为了吃冰棒还挨了揍，心里难过得又哭了起来。

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，冰棒的食材、颜色、口味繁衍出诸多的种类，例如：绿豆、红豆、葡萄干、牛奶、巧克力等等，花样繁多的冰棒令人眼花缭乱，却再也吃不出童年时的味道。不管时光如何流转，岁月如何变迁，也无法抹去心底那一缕缕的乡愁。人生如浮沤，朝夕容颜改，常年漂泊异乡的凄苦生活，沧桑了容颜，疲惫了身心，令人倍感无助万般的惆怅，在这个炎炎如火的盛夏，自行车、方木箱、老冰棒汇织成一幕幕永恒的片段，时常翩然飘入我的梦乡……

作者简介：王振朋，河南新野县人，70后，一个长期漂泊异乡的游子，闲暇之余喜欢信笔涂鸦以文寄情，自娱自乐！